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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在一个微信群里，回答在新西兰的中国父母关于孩子上幼儿园的问题。隔三差五，就会有家长提问：孩子一句英语也不会，或者只会几个英语单词，上幼儿园行吗？
有的家长可能还会脑补孩子被陌生的脸孔、陌生的语言包围、惊慌胆怯的样子。
中国移民的孩子，跟这里大部分孩子相比，是有很多方面不一样：肤色、长相、语言、文化背景，由此造成的行为习惯也不一样。但是，这种种不一样，并不代表孩子上幼儿园就是羊入狼群。
今天我来聊聊我们的孩子在新西兰幼儿园的情况，以及他们靠什么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适应和茁壮成长，希望跟家长和同行们一起讨论，更好地帮助孩子。
01 蝴蝶破茧一般的适应过程
以前有个口无遮拦的同事对我说：“好像中国孩子都需要长时间来适应环境。”我当时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想想园里那几个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全适应的孩子，大部分还真是中国家庭的孩子。
这其实不难理解。
语言的不同是一个首要因素。
孩子到了一个陌生环境，很想寻求帮助，但是来跟自己说话的都是陌生人，语言根本不懂，当然不会感觉安慰。那些还不会说话的婴幼儿，被抱起来的时候听到的不是熟悉的“好宝贝，不哭了”， 而是叽里咕噜不知道什么鬼，自然会哭得更厉害。
环境的陌生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这个环境，包括房间的布置和周围人的活动。房间里没有熟悉的红色中国结，没有妈妈的巨幅婚纱照，墙上的挂画很奇特，就连他们读的书也是从来没见过的，孩子怎么会不感觉警惕和紧张呢？
还有教养方式的不同。
一直形影不离的妈妈忽然很久很久很久看不到了，原来被抱着睡觉、拍着睡觉，吃饭姥姥陪着，现在给放到床上就没人理了，吃饭的时候也要全靠自己，怎么想怎么不能理解，不由悲从中来。
所以，孩子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才能跟老师、小朋友建立亲近关系、完全适应幼儿园的环境，很正常。就是我们成人，忽然被空投到类似的环境里，周围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会懵，也会紧张，也会不知所措。
适应期的具体长短，因孩子、因幼儿园的具体情况而不一，但是，经过这个比较痛苦的适应期以后，大部分的中国孩子都会像破茧的蝴蝶一样，绽放自己的个性，开开心心地玩耍、交友、学习。
所以，绝大部分过了适应期的中国孩子，都是老师眼里最好的孩子：聪明，爱学习、有毅力、肯配合老师。虽然作为老师不能对孩子有偏爱，但是对这些肯学习、领悟能力强、又尊重老师的孩子，谁都会自然而然地越看越喜欢！
那么，这些孩子是怎么在文化、语言跟家里不同的环境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并达到进步和显示精彩呢？
02 母语是孩子适应环境和跨入主流文化环境的桥梁
很多在新西兰幼儿园的中国孩子，用自己的母语，找到了归属感（belonging）和朋友之间的团结友爱(togetherness), 然后才走的越来越自信。
一方面， 说中文的老师，能够跟中国孩子快速建立亲近关系。
我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不管什么年龄的孩子，即使我不是首要照顾人，因为在日常中跟孩子说中文，中国家庭的孩子会比较快地跟我建立亲密的关系。1岁多的E的爸爸跟我说过：从来没见过这么喜欢上幼儿园的孩子，E每天早上都着急去幼儿园，问她去幼儿园干什么，她说“艾林！”
我目前在2岁班，一些3岁班里的中国孩子经常过来找我，七嘴八舌地用中文跟我讲家里的趣事。
以母语交流的方式，孩子感受到了家里和幼儿园是紧密连接的关系，在幼儿园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
但如果中文老师不贴心，结果可能就是另一个样子。
几年前的一件事，我现在想起还如鲠在喉。
那时候我们园里有个奇葩经理，房间里也有个奇葩的老师头（两个人都只呆了几个月）。她们说，如果为了帮助孩子，我跟孩子说中文，就需要用英文再讲一遍，这样别的老师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也真的乖乖地这么做了（我是不是太傻太天真）！ 有个13个月的女孩，刚跟妈妈从国内过来，对环境整个不适应，妈妈一离开就挺直了身子哭。我在房间的日常就是：一边抱着她，安慰她，一边还要翻译英语，人累心更累！孩子可能也非常混乱吧：你这是安慰我的吗？！4天以后（一周来2天，共2周），孩子没有明显进步的迹象，奇葩经理竟然跟孩子的妈妈谈话把孩子劝退了（对那个孩子也许是好事）！
那件事以后我经过反思，改变了做法，为了孩子，也为了我自己。但是这个教训也说明：有中文老师，如果不好好说中文，对孩子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另一方面，说中文的同学，很容易成为孩子的朋友。
在幼儿园，经常会看到中国的孩子们扎堆玩。因为，在说一样语言的小朋友那里，孩子会产生归属感，更容易成为朋友。
2岁的中国女孩M，跟班里的中国男孩O是好朋友。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一起开心地大笑，也常常发生争执。如果听到M哭喊，问“怎么了？” 她的回答十有八九是：“O......”。 两个人简直可以说是“相爱相杀”的关系。
M到了外面，还常常去找3岁班的G玩耍。跟G的几个中国朋友在一起，一边玩一边说话，特别友爱美好。
就连不到1岁的孩子也是这样。好几次，我都看见婴儿班的L过来我们班，站在M的旁边，观察她画画、玩泥巴。
L还不会说话，也许是因为语言，也许是因为熟悉的肤色和面部特征，让她自然地被同样是中国家庭的M吸引。
M的妈妈曾经问我：M是不是只跟中国孩子玩？是不是应该多教她英语，让她多跟洋人孩子玩？
我跟她说：根本没必要担心。她也跟其他孩子玩，但更喜欢和中国孩子玩。因为有中国朋友，有友情的滋养，她才有很强的归属感和自信，才会无比轻松、快乐地去吸收英语、学习主流文化，锻炼和提高各方面的能力。
所以说，如果孩子在幼儿园有说母语的老师和同学，实在是一大幸事。作为老师，会说中文是我们的优点，可以帮助那么多孩子快乐地成长。
03 中国文化是孩子成长的助力
我说的中国文化，绝不是幼儿园里新年、元宵做做灯笼、唱首歌那样的形式化的东西，而是我们深入骨髓的传统文化。我们身上的这种文化，对孩子的行为习惯产生了重要影响。
首先，中国孩子大多喜欢学习、愿意坚持。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渗透中国几千年，我们第一代移民，尽管已经算逃脱了高考的紧箍咒，已经相对放松，很多人不会强迫孩子学习什么，但是平时说话、做事，不可避免地要教孩子一些东西，希望孩子学习好，从而也影响到孩子。
所以，幼儿园里的中国孩子，一般在学习方面，比如数数、唱歌、认识形状、名字等等，比一般的洋人孩子知道的更早。如果因此得到夸奖，他就会对这方面更有兴趣，更愿意去学习。
不管洋人还是中国人， 很多家长希望从小培养孩子遇到困难坚持下去的毅力。这个方面中国孩子普遍表现比较好，特别是学习方面, 会很认真地看老师示范，学新的东西。
其次，中国孩子大多尊重老师，配合老师的要求。
洋人家长早上跟孩子再见，一般说：好好玩，一天都开心！
我听过有的中国家长是这么说的：听老师话，好好吃饭，好好学啊！
潜移默化，孩子从心底里感觉老师有资格去管自己，应该听从老师的规定。
中国孩子也有很顽皮的，但是一般都不会跟老师作对。班上自封的“小老师”也是中国孩子居多：他把里面的玩具带到外面了！某某某乱扔玩具！她戴了某某的帽子......
近些年，“听话”这个词常常被妖魔化，听别人的话=没有自己的主见。但是对孩子来说，认真听老师的指导，遵从规则，是很重要的学习途径。只有认知的增加，才会有更好的判断能力，不是么？
因此，重教和尊师这两个中国文化传统，对孩子的学习行为、孩子对老师的态度，都有积极的影响。在幼儿园，中国孩子有自己的总体特点，这些特点，恰恰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强大助力。
04 家长怎么帮孩子
了解了一般中国孩子靠什么在洋人幼儿园适应和成长，下面我们就可以分析成人可以怎么帮助孩子。
适应期：
第一，给孩子选幼儿园的时候，最好房间里有说中文的老师，或者有来自中国家庭的孩子。
第二，充分利用孩子入园前试读的几次访问，了解幼儿园的日常，跟至少一个老师、一个小朋友熟悉起来。然后在家里以非常积极、非常期待的口气经常谈论幼儿园的人和事情。
第三，跟老师沟通，最初几周从家里带一两件孩子熟悉的东西，比如家庭相册、喜欢的书、玩具等等，让孩子在陌生的环境里可以找到安慰。
第四，孩子入园前最好教几个表达基本需求的英语单词，比如 hungry, water, cuddle, toilet等。
平时：
第一，经常主动跟老师沟通孩子的情况。
有的家长不常跟洋人老师沟通，说是因为语言上不够自信，或者文化不通觉得说了对方也不在意。其实你不自信，那些不会说中文的老师也不自信！有好几个同事对我说过：孩子的爷爷来接孩子，不能跟他说孩子今天怎么样，感觉自己很无能。 有的老师说：想跟孩子的妈妈沟通，但见她每天行色匆匆，好像很高冷、不愿意跟自己谈，只好保持距离。
如果你主动跟老师聊聊孩子晚上有没有睡好，询问孩子一天的情况，即使只有寥寥数语，也能够帮助家、园连接，帮助老师了解孩子。
还有一个好处，一般来说，如果你跟老师经常沟通，孩子也会感觉跟老师更亲近。所以在幼儿园经常看到的情况是：那些跟老师谈笑风生的家长，他们的孩子也往往更喜欢跟老师互动。
第二，积极参与幼儿园的活动，利用机会介绍中国文化。
这个方法，既帮助孩子培养家、园连接感，在幼儿园的归属感，也提高孩子的自信心和文化自豪感，同时，还帮助老师和其他孩子增加对中国文化的了解。
如果自己很忙，也可以请家里的老人参与。一般老人比较有时间，也有娴熟的可以分享的传统文化技艺。
我印象很深的两个家长参与幼儿园活动例子，都是家里老人参与的。
一个是女孩G的奶奶和妈妈来我们房间包饺子，对很多老师和孩子，都是一个非常震撼的文化体验。
另一个是男孩L的爷爷表演中国舞（类似广场舞），成为幼儿园那天的盛事。
最近，为了帮助同行更好地支持中国孩子的学习成长，我在准备一个介绍中国文化和语言的培训，读了一些相关文章、思考了一些问题，对我们中国移民家庭的孩子在新西兰幼儿园里的成长感到自豪，对中国文化和语言对孩子的积极影响颇为惊讶。由此，我更加深了对在幼儿园说中文、介绍中国文化的必要性的理解，另外，新西兰的幼教大（圣）纲（经）里不是说了吗：幼儿教师必须相应支持每个孩子自己的语言、文化和身份认同，对建立一个多文化的和谐社会做出贡献（MoE， 2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