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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割了舌头的夜莺，在黑暗中永远的希望
01
170万人的死和一支摇滚乐队的消亡
2015年的曼哈顿电影节上，一部名为《别以为我忘了——柬埔寨，被屠杀的摇滚》的纪录片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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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摇滚乐起源的美国，人们第一次听到柬埔寨和摇滚乐联系起来。在之前美国人的印象中，柬埔寨是贫穷、战乱、落后的东南亚国家，或许有人听说过屠杀170万人的“红色高棉”，被那些遇难者堆起的累累白骨所震撼。
但没有人想到，这些已经无法考证姓名的白骨，其中竟也曾被摇滚乐所震撼和痴迷。
这部纪录片的拍摄者是美国导演约翰.派洛奇。10年前，他来到柬埔寨旅游，无意间发现了一张当地六十年代的摇滚乐唱片。他好奇地播放唱片，想要品尝一下这“异域风情”，令他惊讶的是，这些摇滚歌曲相当带感，并加入了柬埔寨的民族乐器，比日本同时期的迷幻摇滚还要好听。
追寻着这张摇滚唱片，约翰.派洛奇揭开了柬埔寨曾经被屠杀的摇滚。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柬埔寨社会对于西方文化的包容度很高，美国的电影和摇滚乐在这里尤其受到欢迎。就像八九十年代的中国一样，柬埔寨的年轻人们掀起了一场对摇滚乐痴迷的狂潮，有音乐天赋的乐手纷纷组建摇滚乐队，十几岁的孩子也拿起电吉他，笨拙地模仿。
其中，对柬埔寨摇滚乐影响最大的，是一位被称为“高棉歌王”的人，他叫做辛.西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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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萨木在柬埔寨摇滚乐的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崔健。崔健在工人体育馆喊了一声：“一无所有”，让亿万中国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摇滚，而辛.西萨木的摇滚乐队，将高棉传统音乐与西方的节奏布鲁斯、摇滚相结合，使当时柬埔寨的摇滚乐十分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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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萨木当时在柬埔寨的受欢迎程度，可以说仅次于国王西哈努克。那是一个年轻人在摇滚乐中释放自我的年代，但仅仅4年时间，柬埔寨繁荣的摇滚乐就被屠杀殆尽。“高棉歌王”辛.西萨木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据推测，他应该是在1976年被“红色高棉”政权杀害。
对摇滚乐的屠杀只证明一件事：“红色高棉”不能容忍民众被西方腐朽文化侵蚀，在他们看来，顺从和沉默，是民众唯一的美德。
02
“你会唱帝国主义的歌曲吗？”
在“红色高棉”执政的4年里，被杀害的摇滚歌手绝不仅仅只有辛.西萨木。
《别以为我忘了——柬埔寨，被屠杀的摇滚》这部纪录片的导演派洛奇说： “红色高棉知道艺术家的价值，也知道他们和大众的联系，他们是人民之声，你不能控制他们，所以只能消灭他们。”
另一位令柬埔寨人惋惜至今的摇滚歌手，叫做罗·斯雷索贴。出生于贫苦家庭的罗·斯雷索贴，被西哈努克授予“金嗓子女王”的称号，她不仅是柬埔寨的女版歌王，更是一位励志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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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色高棉占领金边之后，罗·斯雷索贴这位“乱世佳人”不得不躲到偏远农村，靠养猪务农生活。但没过多久，她被找到，被迫成为了红色高棉高层领导们的文工团，为他们表演，还被嫁给了一位军官。到最后，她也还是没能逃过被屠杀的命运，与1977年被处决，年仅29岁。
为了使民众忘记过去西方腐朽文化的影响，红色高棉销毁了许多像摇滚乐这样的文化产品，谁要是敢私藏，抓到后立即处决。他们试图将这段历史记忆从民众的脑子里抹去，在将柬埔寨改造成他们心目中的“天堂”之前，完全与世界隔离。为了他们的目标，不惜杀害全国近三成的人口。
但总有幸存者能够活下来，总有勇敢的人将那段记忆深藏起来，等待着历史的清算。
摇滚歌手杜相塔纳就是这样的幸存者。
在监狱里，杜相塔纳曾被一位喜欢音乐的士兵叫过去，问他：“你会唱帝国主义的歌曲吗”？杜相塔纳战战兢兢地为他演唱了一曲，当他唱完的时候，那位士兵与他对视一笑，从此对他照顾有加，使得他幸运地活了下来。
杜相塔纳至今还记得与那位士兵对视一笑的场景：“我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微笑，我不是囚犯，他也不是士兵，正是那一笑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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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相塔纳当年的乐队合照
幸存下来的杜相塔纳，成为了那段历史的见证者。在纪录片里，他为世人详细讲述了当年柬埔寨摇滚的繁荣，和红色高棉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里摧毁了这种繁荣。
如今的杜相塔纳，已经不再“摇滚”了，干起了毫无相关的普通工作。尽管“红色高棉”早已垮台，相关领导者受到了审判，没有人再公开禁止摇滚乐了，但柬埔寨的民众，似乎对这种音乐也不再有那么热情。
03
如今的柬埔寨，
摇滚为谁而唱？
如今的柬埔寨摇滚，再也恢复不了当初的繁荣。
民众更喜欢朗朗上口、批量制造的“口水情歌”，摇滚乐称为了社会的边缘音乐。只有在一些地下酒吧，个别怀旧餐厅里，还能看到几支摇滚乐队，弹奏着铿锵的电吉他，击打着狂暴的鼓点，嘶吼着颓废而有力的歌词，稀稀拉拉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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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高棉尽管只执政了四年，但对于文化的摧残却影响了一代人。除了这种文化的断层，柬埔寨摇滚乐如今的衰落，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充满浪漫、理想、叛逆的摇滚乐，对于如今追求赚钱、享乐的柬埔寨人来说，显得太幼稚了。也没有多少柬埔寨人愿意再提起红色高棉，一座座万人坑纪念馆，来得最多的是外国游客。红色高棉当初用最暴力的方式希望民众们忘记过去，如今，民众们自己选择了不去直面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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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这些年的经济增速是惊人的。从1999年至今，GDP每年以平均7%的速度增长，最高曾达到13.25%。一座座高楼在首都金边拔地而起，成为了东南亚的一座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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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还是有许多人陷于赤贫之中，但民众总是能亲眼见到有人一夜暴富，过着天堂般的生活。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柬埔寨的首都金边，是世界上劳斯莱斯幻影保有量最多的城市，2017年全球共卖出50辆劳斯莱斯幻影，金边的富豪们就买了17辆。
对于柬埔寨人来说，一辆辆劳斯莱斯幻影从路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就是世界上最令人热血澎湃的摇滚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