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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骚乱中,重温旧书

来自:托尼*我的新西兰 0 0 2019-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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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ONY

来源:我的新西兰


最近巴黎的骚乱,让我重温了一本看过的书。


我买书看书最多的时候是初去深圳的那几年。那时的周末基本都会去罗湖的深圳书城。但随着工作的日渐繁忙,工作外的阅读数量是下降的。说实在的,现在书籍的数量也很大,有时也不是太会选,更多是读读杂书。


找到本好书并不容易。啥算好书呢?这个标准确实不容易定义,我个人的标准是,至少应该有可读性,有丰富的背景材料,能让人看后有所启发和思考的吧。所以,能找到好书是一种很强的能力。这本书就是一位领导推荐的,那是2015年在上海的时候。


那天我大哥和大家都很倾佩的老领导一起吃饭,我幸运的也在作陪。席间大家关于社会发展和一些事情有着热烈的讨论,酒喝多了,话也说开了,意见存在一些分歧。老领导对大哥说,我推荐你看一本书吧。几天后,我的办公桌上收到了一本书《带一本书去巴黎》。原来大哥不仅自己买了看,也买了几本送给我们那天一起吃饭的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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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晚就熬夜看完了它,不是因为领导推荐,也不是因为书是大哥送的。看书名是本游记,巴黎又被无数电影和广告赋予了浪漫气息,但翻开扉页就吸引我的却是:这是一本讲述革命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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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革命,是以攻打和摧毁巴士底监狱,救出七名囚徒做为开端;三年后革命的深入,共和国的成立,是以变学校,教堂为监狱,私刑屠杀千名无辜囚犯作为标志。做出两件事情的,是相同的巴黎民众。

《带一本书去巴黎》 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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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教育留下的记忆里,巴士底监狱是一个罪恶和旧时代的象征,声势浩大的几万人攻打下来后一定是解救出了很多劳苦大众。可原来历史的真相是:如此庞大的监狱只有7个犯人,这很难让人将那个时代和暴政联想起来。尤其是,那还是200多年前的法国啊,不是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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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个旧政权和势力的代表,过去我们学到的被砍头的路易十六,却在真实的历史上是罕见的开明皇帝。甚至美国的独立战争也得到了他实际的支持,虽然也有质疑认为他是为了削弱英国。但重开关闭150年的法国三级议会,主动创造宽松的舆论环境,这些却无关外部什么事情。


正因为如此,他和王后的被砍头,后来出现在不少法国艺术作品里,而且笼罩上浓浓的悲剧色彩。更为讽刺的是,砍掉没有权力的路易十六人头成立共和国的同一波法国民众,在20年后却几乎全票通过拿破仑成为新的皇帝。所以,法国的街头群众运动在这段历史里被证明为只有破坏旧世界的能力,却缺乏建设新世界的能力。


一个国家如果要持续前进,总免不了改革,而这时特别需要的是内部各种阶层互相妥协,互相让步。如果某一方坚决不让步,最后走到了需要暴力革命的一步,很容易的就是进入以暴制暴的漩涡,而这就是真实的法国大革命。雅各宾派杀了国王,再杀保皇党,再杀中间派,最后杀自己的同志,到了最后阶段,任何人都可以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杀,整个国家进入恐怖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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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回头再看,那个性格温和,积极配合,甚至主动引导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也许是法国走上君主立宪制最好的国王。他的临终遗言是对着广场上喧嚣的人群说:“但愿我的血,能够成为法国人民福祉的凝结剂”;而王后在被处决前给儿子的家信是:“记住父亲的遗言,不要复仇”。其实她不需要提醒,疯狂的人们不久就处死了他们10岁的儿子。


有人也许会说,法国走上共和不也挺好嘛。是的,今天的法国确实是共和国,但法国从大革命后,从第一个共和国走到了今天,这是第五共和国,用了200多年,多少次内部战争,鲜血和生命。而当初那个皇帝和法国贵族们,却是欧洲最具有现代民主意识的一群统治者,他们已经同意大幅让步。只是,曾经的弱势者在得到权力后,得寸进尺,缺乏耐心和宽恕,不懂妥协的艺术。


和法国人相比较而言,难道保留了女王的英国人就不幸福吗?日本人就不幸福吗?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人不幸福吗?是的,澳新这两个国家虽然远在南半球,也是以英国女王为名义元首的。所以,装进了笼子里的王权并不可怕。而这个把权力(包括旧时代的王权和新时代的公权力)装进笼子的过程是漫长的,所以,他需要社会各阶层的耐心和互相妥协。


在看完这本书后,我一直没有机会和推荐书的领导见面或请教。我只能从当时谈话的现场来判断他对民主,自由的理解,同时推测他推荐的理由:民众拥有投票权和言论自由并不天然就能实现民主自由,而且民主改革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林达在这次旅行时,其实带着对中国某一段特殊革命历史深刻的思考和反思。因为民主,革命这些词汇的含义,对于我们这个民族来说也是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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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革命的话题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这来自于儿时的记忆。我记得爷爷家客厅就挂着一个革命烈士证,上面有一个名字,听说那是爷爷自己都没见过的父亲,我的曾祖父。他出生小地主家庭却主动参加革命,最后牺牲了。我虽觉得他是英雄,但我并没有得到太多他的信息。


成年后,随着阅历的增加,我对曾祖父的境遇反而有了不同的认识。我想如果他不是被国民党杀害,大抵也难逃过建国后的浩劫吧,毕竟,虽然他是主动参加赤卫队的革命青年,但他却也是地主出生啊。看着自己为之奋斗的理想在面前轰然倒下,这种痛苦是不是远大于为了自己坚信的理想而献出了生命呢?


今天这个时代,信息交流的传播速度是大大加快了。但是否人的认知能力,独立思考能力,判断能力都会得到提升呢?我以为答案是未必的。因为无效信息的堆积并不一定会带来思维的突变,人的思维其实是好逸恶劳的,人会选择性的挑自己习以为常,符合自己思想惯性的信息阅读和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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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有公号,头条和抖音账户,所以常有评论或留言。微信端没有主动推送,所以整体而言,无论观点是否一致,但讨论还是偏理性的。但头条和抖音,因为有系统推送,所以涉及范围比较难预测,相应的持较为极端观点的人比例特别高。


有些人在网上,见到在海外的华人就想开口骂。在他们眼里,这个世界都是落后的,只有中国基础建设好;全世界现在都穷,只有中国是大爷;当然对于部分肯定比中国富裕的国家,会加一句:很快就要被超过,你们出国今后别后悔,永远不要回来。


一些人是另一个极端,认为中国社会问题太多,就是没有民主带来的。似乎只要一人一票,所有的社会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这些人在一些微信群里散发传播着一些制作粗劣的所谓“真相”的文章和视频,以自己具有民主意识和生活在民主世界而得意。我曾经甚至在这样的群里被群殴,仅仅因为自己表达了一些相对中立的看法。这些人往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极端主义和自己愤恨的那些人其实是一样的,区别仅仅在方向不同而已,其实殊途同归。


煽动情绪的方式在市场营销上是广为称赞的,因为他能有效的打动信息的受众;但这种行为在社会层面却是破坏性的,因为他刻意的让受众失去理性和判断能力,最终沦为情绪的奴隶和集权人物的工具。但在互联网的世界里,来自左右两个方向极端的人,都在变本加厉的利用网络传播的便捷性去煽动受众的情绪。


在这样的语境里,理性的声音越来越弱小。而社会整体理性思考能力的停滞不前,那才是最不幸的事情。正是这种社会各阶层的理性思考能力的存在,才为社会不同阶层的妥协,让步,和谐共处提供了力量和智慧的来源。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是让自己信息的受众学会独立思考问题,而不是对自己的盲从。林达显然是一个这样有良知,有能力的作者。


林达在写作此书时,带的那本书当然不是《带一本书去巴黎》了,最多也只能算是书稿。林大随身携带的是另一本书《九三年》,著名法国大文豪雨果的小说作品。九三年,即1793年,法国大革命之后的第二年,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的这年。


雨果通过这部小说对革命的残酷和恐怖进行了写实的描绘,人性已被扭曲,兽性肆无忌惮,却都带上了革命的光环,声称是为了公民的自由。这是一个伟大理想和口号下无法掩盖的苍白现实,曾经的革命热爱和支持者,在亲历了这一切后,雨果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部小说。


雨果作品的伟大其实在于他通过作品展示的自己的思想,那就是做为人类,我们应该如何面对处于弱势的同类,即便这些弱势同类曾经处于强势,甚至是敌人。


今天的法国和雨果的时代已然不同,世界已经处于一个相对高得多的文明程度。但法国乃至全世界未来即将面对的时代,和过去的50年相比较,一定是会更为复杂和艰难了。


写这篇文,其实并没有说法国的黄背心运动和这两本书有啥直接联系。但在林达的游记里引述了很多年前作家理查德 伯恩斯坦的一段经历。一位巴黎的出租司机向他抱怨满街看不到巴黎人,全是外国人,司机埋怨太多的亚洲人,阿拉伯人和非洲人住在巴黎,也不认为他们会对法国,对巴黎有真正的认同。


可是换个角度看问题,今天的法国人,巴黎人对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上过去发生的这些惊心动魄的历史事件了解嘛?那位司机的担忧虽然满是巴黎人的骄傲,但也是不无道理的。似乎林达的游记里来看,健忘是人类的通病,法国人也不例外,我们,更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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