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游客到了伦敦，想要在人潮汹涌的威敏桥上对着大本钟凹个优雅造型，他们不知道的是，大本钟（Big Ben）的名字来源根本就是极其随意——那个给钟楼安上钟的人，就叫 Ben，而且体型很大（现在的名字叫伊丽莎白二世楼，谁特么记得）。
英国人爱自黑，爱无厘头，更爱黑色幽默，比哈利·波特和唐顿庄园更英国的，是《是的，首相》（Yes, Prime Minister）——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国家可以拍出这种剧。
所以，在伦敦，正儿八经地游览根本不英国。瞎扯，讽刺，冷笑，不知所云，这才是我熟悉的 United Kingdom / Great Britain，既不 United，也不 Great，不列颠正统早就被赶到了威尔士山里，唯有 Kingdom 还有那么点意思——也主要是小报花边。
来体会一下？
李子
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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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泰晤士河出现过人鱼吗？或是伦敦眼摩天轮（The London Eye）其实是由动物发电？而位于西敏市的国会大厦，则是在维多利亚时代将埃及金字塔砍断后海运到英国重组建成？旅行时听到你的英籍导游这么介绍，你可能会目瞪口呆问真的吗？答案是，当然不是真的。
发源自欧洲的城市散步导览（walking tours）文化自 20 世纪初以来早已行之有年，只要是观光产业发达的一、二线城市，几乎都可见各种大小组织团体，沿着市内知名景点筹划五花八门的讲解行程。在旅游搜寻引擎上输入伦敦，光是纯粹步行的观光导览，跳出的选择就有 200 多种。
然而你可能很难在除了伦敦以外的第二个城市，看到鲁本威廉斯（Reuben Williams）独家发明的散步之旅。在行程集合的时候，你或许就能从他的外表猜到一二，这位导游戴着圆顶小礼帽、打个蝴蝶领结，身着金葱闪闪、大红大蓝的西装外套出现，有时还会背个观光客专属的巨大后背包增加戏剧效果。他手上的标语牌则是更好的线索，只见在一堆幽默卡通插画之中，歪斜的大字写着：鬼扯伦敦（Bullshit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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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llshit Tours 是为了事实已失去意义的世代所设计。如果你是一个讨厌每天严肃度日的人，在这里你将不用担心任何被教育的风险。图片来源：Bullshit London Instagram / @bullshittours
成立于 2013 年，鬼扯伦敦的宗旨很简单：没有一样导览内容是真的。刻意选在伦敦知名的地标圣保罗教堂前，于来自各国的观光人群中会合，整个行程历时约两小时，步伐节奏极快，如珠炮弹的介绍速度，全部都是毫无根据到令人发指的鬼扯内容。从俄罗斯人在伦敦秘密结社的党部位置、到演员休葛兰在知名贺岁片中使用的垃圾桶，从文明世界的文化景点、到无人知晓的街头小径，全部都可能成为即兴发挥的对象。除了要接受自己的导游忽然用 beat-box 介绍白金汉宫（Buckingham Palace）野史外，你还可能得跟其他团员在伦敦市中心手牵手为一个纯粹杜撰的宗教进行歌颂仪式。
威廉斯的鬼扯行程不只专属于他国游客，更是为了英国本地人所打造。报名威廉斯鬼扯行程的人，除了看上其特殊的观光效果，更有许多伦敦公司员工旅游和单身汉派对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一晚不用动脑的鬼扯大笑。选在观光客群聚的地点，也是为了让身旁非团员的反应成为娱乐之一。不知其所以然的行人听到他的介绍，有的一脸疑惑、有的面露不苟、有的因为好奇而不由自主跟了上来，还有的急着大叫：你们被骗了！他说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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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llshit London 行程导览人 Reuben Williams 拥有演员训练的专业背景，擅长项目是即兴喜剧。图片来源：Bullshit London 官方脸书
出生于英国南部艾塞克斯郡（Essex），威廉斯拥有演员训练的专业背景，最擅长的项目就是即兴喜剧。在他口中，这个导览是为了事实已失去意义的世代（post-fact generation）所设计。如果你是一个讨厌每天严肃度日的人，在这里你将不用担心任何被教育的风险。截至 2016 年底，鬼扯伦敦不仅发展出市中心行程、伦敦南岸行程、莎士比亚专属行程，还被知名城市生活网站 Time-Out 连续选为年度伦敦人必游行程之一，美食点评网 Yelp 也主动与其合作举办联名活动。近来威廉斯甚至推出同名书籍，号称为一本完全不必要的旅游导读。
来一场伦敦厕所之旅
来自美国西岸的戏剧系留学生瑞秋艾莉森（Rachel Erickson），则是在伦敦的厕所里找到了一片天地。由于不习惯英式公厕的收费制度，艾莉森半开玩笑加入了“英国卫厕联盟”（British Toilet Association），研究起海岸这一端的厕所文化。2013 年 1 月，发现自己的心得所成其实远远超乎想像，艾莉森决定成立世界上第一个专攻厕所的导览之旅（London Loo Tours）。
虽然艾莉森如今已经学成归国，但她发起的厕所导览活动不但引发大量媒体关注，更吸引每年超过 2000 人次的观光客群。于是许多继承她名号的厕所女士导游，每个周末会固定出没在 Waterloo 和 The Bloomsbury 这两个意味深远的集合地点（英式英文中 Loo 即意指厕所），手上拿着马桶塞，引领众人走遍伦敦各个充满特色的厕所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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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don Loo Tours 是世界上第一个专攻厕所的导览之旅，引领众人走遍伦敦各个充满特色的厕所景点。图片来源：London Loo Tours 官方脸书
这个厕所之旅的行程包罗万象，从如何在世界知名的表演中心 Royal Festival Hall 中找到不用排队的隐藏厕所，到伦敦占地最广（包含了一条走道）的超大酒吧厕所，兼具实用性与趣味。
你会看到由老旧公厕改建的知名酒吧 Cellar Door，除了吧内随着使用中而从透明变成雾面的豪华厕所，还能听闻文豪王尔德（Oscar Wilde）以前造访此处的趣闻迭事；位于南岸的 Jubiloo 厕所，则是在 2012 年为了纪念英国女王登基所建，每个马桶上都是英国国旗图样，号称全英最爱国的厕所；来到 Embankment 地铁站附近，一个隐藏在地底的自动升降厕所还会随着扭转钥匙拔地而起，从每晚 7 点到凌晨 6 点，以高科技提供所有路过男士临时解手之处。
当然，这个厕所之旅不止关于厕所幽默，除了每个游客互相分享的自身厕所故事，你还会学到不同年代伦敦人使用厕所的习惯、伦敦地下水系统的建造历史，甚至还能带回一首维多利亚时期的十四行诗，庆祝水晶宫（The Crystal Palace）内第一个公共厕所的落成，绝对是内容充实的一个半小时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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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uben Williams 与参加者在莎士比亚专属行程导览结束后合影。只有像伦敦这样的国际都会，能够出现大量愿意欣赏这样荒唐幽默的族群。图片来源：Bullshit London 官方脸书
讥讽机智与无伤大雅的胡闹
无论是鬼扯伦敦或是厕所之旅，这些在其他国家城市可能无法成立的导览，的确相当地呈现了伦敦特有的风土民情。除了无厘头的成立宗旨，大量的语言双关巧思和典故引用，都在在显露英国民族崇尚的讥讽机智和无伤大雅的胡闹；更重要的是，只有像伦敦这样的国际都会，能够出现大量愿意欣赏这样荒唐幽默的族群，想要的只是莞尔一笑。
在伦敦街头，所谓的文化创意产业不需大鸣大放洋洋洒洒，低调却独特的滑稽姿态也能找到叫好叫座的一席之地。你或许以为这些导览只是没有深度的耍嘴皮搞笑，然而艾莉森的厕所之旅其实也提供了相当程度的考据资料和货真价实的生活便利。毕竟，还有什么比每个人每日都切身相关的厕所，更能有感地呈现城市庶民历史演变？
而威廉斯虽然乍看下满口胡言，但如同莎剧中的说书人角色，他也总是偏好在每段介绍中，借用幽默嘲弄的假历史提供一些点到为止的反思机会。许多我们成日担忧、过度引申放大的生活烦恼，或许本质上跟威廉斯的鬼扯并无多大差异。既然无稽，何必太过认真以待？
就像威廉斯在自己网站上所写的推荐引言，说的非常传神：只要是参加过鬼扯伦敦的人，很多都会告诉你这是他们遇过最棒的散步导览。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很可能也只是在鬼扯而已。
浪游者 | 晏如
Yen-Ju Lee
台湾人
求学于英国伦敦与澳洲墨尔本多年
旅行地超过二十五国
现为自由文字影像工作者，
报道作品可见于端传媒、
联合报、世界日报、GQ、
GQ Business、表演艺术杂志等
